一年中,谢昭长高了许多,身体也健壮了不少,不知不觉间,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多了青年的稳重。
谢昭背对着楼梯的方向,凝神看向了东方。海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和头发,他的面颊上明明带着笑,唇角也在上扬,可是师乐安却莫名觉得他很悲伤。
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,谢昭转头看去:“乐安,你来了?”
“阿昭在看什么呢?”师乐安顺着谢昭的目光远眺,除了茫茫大海和幽州起伏的海岸线,她什么都看不到。
谢昭微微一笑:“想到了一个约定,感觉自己被人诓骗了。”
师乐安一乐:“什么人竟然能诓骗你?说说?”
谢昭眯了眯眼,轻声说道:“那时候我还小,阿兄接了差事去扬州府公干。回来的时候,他给母后带了一盒东珠,给我带了一只很漂亮的海螺。他说,将耳朵凑在螺壳中,能听见海潮的声音。”
“我听了,只听见了奇怪的‘沙沙’声,我说阿兄骗人,这不是海潮声。阿兄说,海潮就是这个声音,以后有空带我去海边我就知晓了。”
“皇子非诏不得离开长安,想要带我去海边,根本不是有空就能办到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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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方才我站在船头上凝神细听,想要听一听真正的海潮声,看看是否和记忆中海螺的声响相同,结果只听见了风声和笑声。想来阿兄不止爽约,还诓骗了我。”
说到这里,谢昭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德行,忍不住笑着摇摇头:“幸而是现在知道了真相,若是前些年知晓阿兄拿个螺壳就哄骗我,我必定要去太子府上闹上一番才会作罢。”
“可如今想来,一个人愿意千里迢迢带个螺壳回来哄骗我,也是莫大的幸福。”
谢昭眼眸低垂,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他的声音很温柔,语调也很舒缓,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不缓不急。
师乐安终于知晓方才她感受到的那种落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。
原来是想到了已经逝去的亲人。逝者已逝,师乐安没办法对着谢昭的伤痛轻描淡写无动于衷。
想了想后,师乐安对着谢昭伸出手:“阿昭伸手。”
小小的螃蟹落入了谢昭掌心中,看着小小的螃蟹,谢昭愣了一下:“这是……”
螃蟹腿在谢昭的手心里刮挠着,酥酥痒痒的感觉,就像是师乐安的话语落在自己耳中时一样。
师乐安温声道:“小螃蟹,杨骁说这玩意满地都是。可是我却是第一次见,如果没到盐场来,我甚至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小螃蟹。”
谢昭睁大双眼,柔和的眼神从小螃蟹上掠过,最后落在了师乐安面上:“确实好可爱。”
师乐安仰着头,认真与他对视:“大海包罗万象变化万千,每一个时辰都会展示出不同的模样。海边有的东西也太多了,映着朝霞或者夕阳的海水,飞着鸟儿飘着云朵的天空,水里五颜六色的水族,岸上伟岸瑰丽的风景……”
“同样的风景,每个人看在眼里感觉也是不一样的。阿兄带不走活物带不走风景,只能带走东珠螺壳这些能长久存放的物件。我觉得阿兄和你定下约定时,一定认为有朝一日,你们两兄弟能一同到海边,到时候他要让你看看他看过的风景,听听他听过的海潮声。”
“虽然事后因为种种原因,他没能实现承诺。但是请你相信,他在与你约定的那一刻,一定是真心的。”
谢昭眯眼笑了,他怎会不明白乐安的意思?乐安正在拐弯抹角地安慰自己,让自己不要难过太久。
“我知道,谢谢乐安。其实我已经想开了,第一次来海边,虽然没有阿兄作陪,但是我身边有亲朋挚友,已经很好了。”
“而且我看到了壮丽的景色,看到了先前从未见过的风景。我想,这些都是阿兄想让我看到的东西。”
目的达成,师乐安抿唇笑了:“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。好了,我们下去吃海鲜?杨骁煮了一大锅海鲜,我都闻到香味了。”
谢昭一手托着小螃蟹,一手握住了师乐安的手,满足道:“嗯,去吃好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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